虚极子按:做人要像壶一样乐观,纵使屁股都烧红了,依然有心情吹口哨。

原产于小亚细亚的郁金香1593年传入荷兰,到了1608年,一只郁金香球茎就已经被炒到三万法郎了。扬·勃鲁盖尔于此年完成了一幅花卉静物画,特意挑选了一只“蓝上蓝”大罐来衬托昂贵的郁金香。

《与艺术沾边·622》一起吃瓜,你翔我花
▲ [荷] 扬·勃鲁盖尔《“蓝上蓝”花瓶》,约1608年,橡木板油画,66 cm x 50.5 cm
奥地利维也纳 艺术史博物馆藏
 
蓝上蓝,天外天,碧天云外有神仙。“蓝上蓝”是青花瓷的一枝,它是在青花纹饰上又罩了一层淡蓝色的釉。青花是白地蓝花,反青花是青花留白,皆泾渭分明。蓝上蓝则不同,其纹饰和罩釉都是蓝色的,唯有深浅之分,看上去影影绰绰、似有若无,给人的视觉感受是含蓄而非刺激。康熙时蓝上蓝最流行,之前之后都很少见。勃鲁盖尔的这幅油画完成于1608年,由此推算,画里的这个蓝上蓝大罐应是明万历年间烧制的,相对而言比较罕见,所以特别衬昂贵的郁金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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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康熙 蓝上蓝开光鲤鱼跳龙门罐
观复博物馆藏
 
郁金香,蓝上蓝,一个是投行的风口,一个是资本的新宠,二者在你侬我侬的岁月里谁也不曾料到日后由“郁金香泡沫”带来的一波战略性亏损。然而,资本泡沫的破裂并没有让荷兰人就此消沉,他们选择了“山寨”作为突围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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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 扬·詹斯·特莱克《锡壶和瓷碗》,1645年,木板油画,67 x 51 cm
匈牙利布达佩斯美术博物馆藏
 
一般情况下,荷兰静物画里出现的克拉克瓷器都是飘洋过海而来的稀罕物,譬如上图中倒扣着的这只青花碗,人们曾在荷兰西南部城市弗利辛恩一处建筑废墟里发现了它在明末清初时的原型证据,二者身上的网状纹饰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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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末清初 景德镇窑青花(内)鱼蟹藻(外)网纹碗,1625-1650年
荷兰米德尔堡 泽兰文化遗产基金会藏
 
是不是静物画里所有克拉克瓷都是来自大明的原装货呢?这还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在某些画里出现过以假乱真的高仿,比如说下面这幅油画里的花瓶有可能并不是从中国进口的青花瓷,目测是荷兰代尔夫特地区山寨的锡釉“蓝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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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 大奥夏斯·贝尔《花篮里的花与花瓶里的花》,1624年,木板油画,39.1 x 64.3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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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吃瓜,你翔我花。同一个食堂里吃饭,凭什么有的人拉的是翔,有的人拉的是花?代尔夫特蓝陶面对牛掰哄哄了好几个世纪的景德镇青花瓷,心态就俩字儿——不服!17世纪的荷兰人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月光就浪漫,给点洪水就泛滥,给点饲料就下蛋。一旦他们接触到外国尖端科技,瞬间就能完成乾坤大挪移——你滴变我滴。

《与艺术沾边·622》一起吃瓜,你翔我花
▲ [荷] 大奥夏斯·贝尔《苹果、葡萄与花瓶》,1610-1620年,木板油画,67 x 117 cm
奥地利维也纳 列支敦士登博物馆藏
 
如果歪果仁指责我们侵犯知识产权,我们代尔夫特人就回答他们:万物生长,各自高贵,只有刷新,才有未来!

如果本地顾客嫌弃我们的蓝陶质次价低,我们代尔夫特人就委婉地解释:本店产品还在打磨,您不妨骑驴找马——先将就着用!

总之,我们代尔夫特人就是不信“先来的住豪宅,后来的上天台”这个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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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 扬·范·德尔·海顿《代尔夫特市景》,约1660年,木板油画,55 x 77 cm 
美国底特律艺术学院藏
 
从不肯当口嗨狗的代尔夫特人,山寨完青花,又山寨紫砂。明末清初,中国人跟西洋人学会了吸鼻烟,西洋人跟中国人学会了喝茶。茶,这种在当时欧洲人看来价格不菲的饮品兼瘾品,刺激着茶具等周边产品也跟着蹭蹭地市价腾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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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威廉·范·米瑞斯《家庭聚会》,约1700年,油画
古巴哈瓦那 国家美术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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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的髹漆茶桌被欧洲的桌架高高抬起,在这个茶道仪式的舞台上,主角仍然是中国的茶壶、中国的茶碗,靠墙的箱子基座下还有一只青花锥把瓶,安静如鸡地雌伏在低处,从一个怪异的视角看着这出东西合璧的好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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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梁的青花瓷壶往往是酒壶,不是茶壶
 
习惯高坐的欧洲人颇为喜欢桌上加桌的二层台茶桌,并且非常懂行地使用着透气性更好的紫砂茶壶来沏茶,用更致密的无柄瓷杯来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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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 鲁洛夫·库茨《家庭茶饮》,约1680年,布面油画,78.5 x 63 cm
私人收藏
 
主张一夫多妻制的辜鸿铭用“一把茶壶配多只茶碗”打比方,虚极子建议用“一个潘趣碗配多把大勺子”为一妻多夫制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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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 彼得·杰瑞兹·范·罗斯特莱登《中国紫砂茶壶和瓷茶杯》,1670-1680年,布面油画,35 x 48 cm
德国柏林画廊藏
 
紫砂是一种“炻器”。“炻”(shí),一个火,一个石,形声且会意的构字法已经向我们说明了它介乎于陶器和瓷器之间的本质:做胎、修胎、拍坯、1100-1300度烧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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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康熙 宜兴紫砂茶壶,1680-1700年,11.4 x 13 x 8.3 cm
美国塞勒姆 迪美博物馆藏
 
当时的欧洲人尚不了解高岭土配方,做瓷器无从下手,代尔夫特蓝陶也一时半会无法挑战中国青花的头部地位,只能暂时做好腰部,替荷兰人赚点儿零花钱。而紫砂茶壶技术难度适中,市场需求也足够大,所以不甘心深陷经济危机的代尔夫特人一眼挑中了它作为技术解锁的新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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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荷兰代尔夫特仿制的紫砂茶壶,1680-1720年,11.5 x 16.5 x 10 cm
荷兰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藏
 
一只朱泥小壶,带着火的颜色,护着茶的温度,斟出来的是代尔夫特人的人生态度——做人要像壶一样乐观,纵使屁股都烧红了,依然有心情吹口哨。

来观复博物馆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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