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极子按:只有当你感到大限将至时,才会坚定地相信这世上遍地混蛋——生活是个骗局,当我们知道它是骗局时,它就不会再给我们制造麻烦。

书接前文。说赫拉克勒斯与得伊阿尼拉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后,有一次大力神从战场上命人将一批战利品送回家乡,一直守候在家的妻子发现战俘中有一美貌佳人,几经打听才知道这是丈夫即将迎娶的新欢。得伊阿尼拉不堪忍受丈夫的见异思迁,又不想接受新人笑旧人啼的命运,于是想起半人马涅索斯临终前交给她的“神血”。她将这血洒在一件华贵的斗篷上,命人送至丈夫那里。

英雄不死
▲ [法] 诺埃尔-尼古拉斯·夸佩尔《得伊阿尼拉遣使送毒衣》,1699年,布面油画,109 x 172 cm

法国凡尔赛 法兰西历史博物馆藏
 
人到中年不由己,威士忌里加枸杞。两鬓斑白的赫拉克勒斯已渐渐厌倦了“饥寒保暖无人问,独自眠餐独自行”的沙场生活。一见妻子派人送来轻暖的猩红斗篷,大力神心中瞬间充满了爱意的暖流,于是未加多想就将斗篷披在了身上,前往神庙向宙斯祈祷。祭坛上烈焰熊熊,烤得赫拉克勒斯浑身是汗,也把凝固在斗篷上的毒血烤化了,粘到英雄身上,渗透到体内,令大力神疼痛难忍,不禁大喊一声,昏厥在地。

英雄不死
▲ [美] 萨缪尔·莫尔斯《垂死的赫拉克勒斯》,约1812年,布面油画,244.5 x 198.4 cm
美国康涅狄格州纽黑文 耶鲁大学美术馆藏
 
这幅《垂死的赫拉克勒斯》的作者是发明莫尔斯电码得“电报之父”——萨缪尔·莫尔斯。多才多艺的莫尔斯在英国皇家艺术学院读书时,迷上了新古典主义艺术,热衷于钻研文艺复兴时代的作品,尤其是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两位巨匠的人体绘图,所以他笔下的人物无不体现出高度精准的人体解剖学结构。

英雄不死
▲ [古希腊] 无名氏《赫拉克勒斯与儿子忒勒福斯》(古罗马2世纪上半叶的复制品),公元前4世纪,大理石雕像,262 cm
法国巴黎 卢浮宫博物馆藏
 
命运全凭偶然,无甚道理可言,人永远不要猜测上帝的想法。临终之际,大力神不想再追究等闲变却的故人心,只盼狐死首丘、魂归故里,于是挣扎着让儿子把他抬回家乡。妻子见状方才如梦初醒,原来中了涅索斯的毒计误杀丈夫,懊悔之下举刀自裁。只有当你感到大限将至时,才会坚定地相信这世上遍地混蛋——生活是个骗局,当我们知道它是骗局时,它就不会再给我们制造麻烦。不堪忍受毒血烧灼之苦的赫拉克勒斯命人架起柴堆,举火自焚。

英雄不死
▲ [俄] 伊凡·阿季莫夫《赫拉克勒斯举火自焚》,1782年,布面油画
俄罗斯圣彼得堡 美术学院藏

英雄不死
▲ [西] 弗朗西斯柯·德·苏巴朗《大力神之死》,1634年,布面油画,136 x 167 cm
西班牙马德里 普拉多博物馆藏
 
耀眼的火光冲向天际,灵魂回归天堂,哀悼者在街上徘徊,金链折断,银瓶乍破,水晶罐跌碎在井边,灵魂回到上帝身边,回到当初灵魂的给予者那里。宙斯在闪电中命令雅典娜和赫尔墨斯把赫拉克勒斯接到奥林波斯圣山,赫拉也放弃了前仇旧恨,将自己的女儿青春女神赫柏嫁给了他。从此,大力神跻身于永生的诸神之列,这是对他所建下的丰功伟业最好的奖赏。

英雄不死
▲ [法] 诺埃尔-尼古拉斯·夸佩尔《赫拉克勒斯羽化登仙》,约1700年,布面油画,185.7 x 151.2 cm
法国凡尔赛 法兰西历史博物馆藏
 
终有一天,你将活成你最想要的样子,过往的一切伤痕都铸成了勋章。赫拉克勒斯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走过的人生一路精彩,一路高歌。升入天国的大力神悲悯地俯视着人间,遥望着昔日的蝼蚁们依旧蝇营狗苟,忍气吞声——它们尚未醒来,却早已担忧死亡,它们害怕那从未到手的生命在第一次反抗中便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英雄不死
▲ [美] 佩尔汉姆·威廉·纳尔《赫拉克勒斯的第十三个伟业》,1915年首届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海报,石版印刷
 
死亡是一种除了取缔我们在场以外对我们一无所求的存在,因为它超出了我们的理解,消解了我们作为个体的独特性。虽然审美也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超越了我们作为个体的独特性,但与死亡相反,审美是一种除了要求我们在场以外便对我们再无所求的存在。

审美和死亡构成了我们在此世和彼岸的全部,而英雄所体现出来的永恒的崇高之美则决定了英雄不朽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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